2016/10/29

無題,有感


之一


美國著名的生物醫學研究機構 Howard Hughes Medical Institute (HHMI) 的科教網站上最近刊出一篇介紹模式生物四膜蟲Tetrahymena

雖然已經有兩位諾貝爾獎得主的發現是以四膜蟲為材料(catalytic RNA/RNA self-splicing; telomere/telomerase),但是相對於酵母菌,果蠅,或是小鼠等主流模式生物,四膜蟲仍屬於少數人使用的「小眾」模式。在台灣,中研院分生所姚孟肇院士幾十年來持續以四膜蟲來探討染色體與RNA的各種有趣生物學現象;我自己以前則是用它來研究與纖毛形成相關的基因功能。


(Photo from HHMI BioInteractive Credit:  Mayukh Guha Ph.D, and Jacek Gaertig Ph.D, Department of Cellular Biology, University of Georgia, Athens, GA.)

四膜蟲與大家熟悉的草履蟲一樣,分類上都是屬於纖毛蟲(ciliate)。纖毛蟲具有繁複的細胞骨架構造,而位在細胞表面的皮質區域(cortex)有著精巧的結構體制。單一細胞如何形成這樣複雜美麗的構造?而這樣的構造在細胞分裂後又是如何維持與重現?這是個基本有趣,卻仍未有分子機制能好好解釋的謎題。

附圖就是該網站選用的照片,這是利用超解析顯微鏡(super resolution microscope)觀察四膜蟲的細胞表面的結構。小小細胞的美麗精微,充分顯現。

之二

才在Facebook上貼了之一,就發現有封早上剛寄來的email,是十年前還在讀博士班時一起合作過的老教授Dr. Joe Frankel寄發的。他告訴大家一則訃聞:另一位當年也一起合作、更資深的老教授Dr. Norm Williams本周病逝,享年88歲。Dr. Williams正是研究了一輩子的四膜蟲皮質結構,與其中的蛋白質組成。

我從未見過Dr. Williams本人。當年與他合作時,他已經從學校教職退休,卻仍然去Dr. Frankel的實驗室親自動手做實驗,我都是藉著email與他們聯絡,利用快遞寄送細胞與樣品到Iowa給他。他早年做型態與電顯的觀察,後來進行皮層蛋白的生化純化分離與免疫染色分析,而屆退休時想跟上分子生物學進展,也去學習核酸操作,選殖了基因。我與他合作的緣由,正是因為他還想再以剛發展成熟的四膜蟲基因剔除分子遺傳策略,對皮層蛋白的基因進行功能分析;而我的博士班指導教授與實驗室長久以來主導相關技術的發展,在當時是利用此研究策略投入資源最多、經驗最豐富的團隊。

訃聞中提到Dr. Williams自認為他生涯最好的學術發表,是他於離開教職五年後的2006年關於actin的研究:

"This exploratory research continued through his formal retirement in 2001 and after; toward the end of his research career he stated that his best scientific paper was a collaborative study on the cellular roles of a protein known as actin, which was published in 2006, 5 years after he had supposedly transitioned into retirement."


這是他最後一篇學術發表,也是我有幸與他一起合作的成果。過去我並未領會有何特殊意義,但現在彷彿可以了解他的心情:研究了一輩子自己感興趣的題目,也算不上熱門大發現,但是隨著時代與科技的推進,各種新的研究技術方法都想要拿來試試看。所以,即使已經從正式教職退休了,也要在自己最後還能做研究時,跟上當時的先端技術突破,再接再厲。

今天在HHMI這則介紹短文附圖中,我首次看到四膜蟲如此高解析的表層結構照片,本來就有些興奮;卻又知道了老教授的消息。如此巧合,也頗有感懷。

四膜蟲的皮質組成--還有人在乎嗎?有些人,有些事,有些作風,在競爭激烈、要求時效與實效的今日,也要漸漸凋零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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